三

　　丈夫在外花天酒地，我也没必要为他守活寡。1997年春节后，我遇到了老柳。老柳是个很文雅的生意人，我们相互欣赏，我便水到渠成地成了他的情人。

　　老柳给了我很大的安慰。可我们的爱情只持续了不到半年，我就坚决跟他分手了。因为他想跟妻子离婚和我一起过，我也意识到自己越来越爱他，我怕再发展下去，我会连女儿也不管不顾地和丈夫离婚。每次跟柳先生幽会回来，我都不敢面对女儿的眼睛。女儿的眼神似乎在拷问我的灵魂。说到底，一个受传统教育的中年女人，很难挣脱道德的束缚。

　　结婚13周年纪念日那天，我百感交集：40多岁了，没有多少岁月可折腾了，既然离不了，那就好好过吧。下午，我早早回家弄了桌饭菜，想等丈夫回家好好聊聊。他很晚才回家，说忘了这件事。我把准备好的一桌菜掀掉了。

　　第二天，我闹到丈夫单位，打算把他的官彻底搞掉。一是想让他知道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;二是想也许他没有官职，阿彤就不会再缠着他了。就在我打算一级级上告时，家人制止了我。他们说我好傻，我这样做不仅伤害了丈夫，也伤害了女儿。果然，这事后来在女儿的同学中传开了，让女儿很自卑。

　　虽说及时住手，我还是断了丈夫的仕途，他被调到一个没有什么权力的闲职上去了。从此，他很消沉，开始酗酒，喝醉了就跟我吵架，对情人一事也不再遮着掩着，外出更加无所顾忌。

　　阿彤没有和我丈夫分手，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。到丈夫单位上闹过后，单位查了一通丈夫的经济问题，发现他是个挺清廉的官。我每个月强制丈夫把大部分工资都用在女儿身上，所以，阿彤很难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经济上的好处。“难道他们真的有爱情?”我很困惑。

　　四

　　1999年，女儿考上了重点高中后，死活不肯住在家里，说看到我们的样子她难受，到学校她眼不见心为净。女儿的话让我很委屈，我忍受这些都是为了她呀。我把她训哭了，她说：“你们都说是为了我，可你们知道我看到你们同床异梦有多难受吗?说得好听是为了我，说得不好听是你们不敢离婚，怕承担离婚的后果，你们太自私了……”

　　女儿住校后很不愿意回家，即使双休日也宁肯待在学校。我便让丈夫陪我一起去接她回家。女儿不肯跟我们上车，说：“爸，妈，我长大了，你们不用担心我，离婚吧，省得大家都痛苦。”

　　女儿的态度让丈夫重燃离婚希望，我却死活不肯离了。我觉得上天对我太不公平了，让我忍受无爱婚姻好几年，到最后结局仍是一样，我决不能成全这对“狗男女”。

　　接下来的几年，离婚成了丈夫的全部生活目的。如何击溃丈夫的离婚企图，也是我最重要的生活内容。我认命了，只要我不离婚，拖也要把他们给拖死。

　　2002年，女儿考上了大学，到北京去念书了。女儿走后，我们闹得更凶了，几乎没有哪一天不是在相互折磨中度过的。唯一能给我安慰的是他绝望的样子，每当我恶狠狠地说：“除非我死了，你才能梅开二度!希望你能活得过我。”他便会像条被打断脊梁骨的狗一样流露出绝望的眼神。

　　2003年8月，丈夫在体检中查出了肝癌。当他告诉我这一结果时，我目瞪口呆。“也许是误诊。公司里老张也被误诊为胃癌，白受一场惊吓……”我安慰他。他凄然笑道：“我死了正好一了百了，大家都落得个解脱。”

　　陪着丈夫到上海再次检查，确诊结果是肝癌晚期。不知道怎么回事，这个结果对我来说有如晴天霹雳，我差点瘫倒，当众蹲在医院走廊上嚎啕大哭。人的情感真是说不清楚，有问题的情感往往更是说不清是爱还是恨。跟丈夫斗了八年，连我自己都以为和他已没有一点感情了，在一起凑合纯粹是为了孩子。现在我才发现，我还爱着他。若真的失去他，我也没法活了。

　　五

　　丈夫的病让我陷入深深的愧疚之中。如果不是我想着法子折磨他，他就不会酗酒;不酗酒，他的肝就没事了……”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延长丈夫的生命，可他不肯配合治疗，本来需要做四次手术，他只做了第一次手术就要回家。他说：“不必做无谓的努力了，我只想随心所欲地过完最后的时光。”